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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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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安的天氣越發炎熱,馬上又要到端午節了。嘉柔和玉壺商量著包些粽子來吃。以前在南詔的時候,包粽子的都是崔氏和阿常,嘉柔每年都要吃好幾個。今年不在家中,只能自己動手了。

一大早,嘉柔便帶著玉壺和雲松到廚房裏頭。廚娘們看到她親自來了,都嚇了一跳,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。

嘉柔對她們說:“你們忙你們的,我只是來包幾個粽子。”

廚娘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要我們幫忙嗎?郡主千金之軀……若是被郎君知道了,恐怕會怪罪我們的。”

嘉柔擺了擺手,笑道:“我跟他說過了。粽子得自己親手包,才顯得有心意。你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吧。”她這麽說,廚娘們才放心,各自散開去忙碌了。

昨日,嘉柔他們摘了蘆葦葉,玉壺在盆子裏仔細清洗,說道:“孫大夫還真是貪玩,一大早又出去了。他都二十好幾了,看上去還像個孩子一樣。雲松看著比他可靠多了。”

嘉柔看向廚房外面正認真淘米的雲松,挽起袖子,撞了撞玉壺的肩膀:“怎麽,喜歡人家?”

玉壺的臉一下子紅了,慌亂道:“郡主亂說什麽呢!誰喜歡那樣的木頭。你看他傻乎乎的,什麽事都不知道。”

嘉柔笑而不語,將洗好的蘆葦葉放在一旁晾曬。昨夜她問李曄想不想吃她親手包的粽子,李曄沒有回答,只是拼命地咬她的耳朵。弄得她耳朵到現在還癢癢的。

忽然,身後傳來雲松的聲音:“孫大夫……您回來了……”

話音還沒未落,孫從舟已經幾步跨進廚房來,不由分說地拉起嘉柔的手腕,帶著她往外疾走。

“你這麽著急帶我去哪裏?”嘉柔手還是濕的,身上穿著圍兜。

“來不及解釋了,雲松去準備馬車,玉壺去收拾行李,只帶些必需品。我們輕車簡從,即刻下山。”孫從舟頭也不回地吩咐道。

雲松和玉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但看到吊兒郎當的孫大夫如此一本正經,料想必定是大事,也不敢耽擱,連忙分頭去辦了。

片刻之後,玉壺便打包好行禮,和嘉柔一起坐進了馬車中。為了減輕馬車的重量,孫從舟自己騎馬,雲松駕車,除此之外,什麽人都沒有帶。他們走了一條僻靜的小路,匆匆忙忙地下山。

嘉柔掀開車窗上的簾子問道:“孫從舟,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?”

兩個人熟悉之後,也沒有先前那麽客套了,孫從舟一邊騎馬一邊說:“我得到長安傳來的消息,舒王身邊的人正要來驪山抓你。為了師兄著想,你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,因此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。”

嘉柔的手抓緊簾子的一角:“舒王為何要抓我?”

“應該是師兄做了什麽事激怒他,他想用你威脅師兄。所以我只能先把你帶走。”

“那驪山別業的人怎麽辦?我們走了,舒王會不會把氣撒在他們身上?李曄會不會有事?”嘉柔擔心地問了一連串問題。

孫從舟覺得她這個人也是很有意思,自己都大難臨頭了,還有空關心這些。

“舒王的目標在你,那些都是師兄的人,他不會大開殺戒的。再說,如果留一個空的別業給他們,他們立刻就會追上來,自然需要那些人抵擋一陣子了。至於師兄,你大可不必擔心,虎毒尚且不食子,更何況他是舒王唯一的血脈。玉壺,快把你家郡主拉進去,我們要趕路了。”孫從舟似乎有幾分嫌棄嘉柔,不欲再說,自己策馬到前頭去了。

嘉柔氣得把簾子甩下來,坐回馬車中。他們倆日常相處就是鬥嘴,玉壺也習以為常,勸道:“孫大夫就是那樣的性格,郡主別跟他計較就是了。何況他也是為了郡主好呀。”

“我只是放心不下別業的那些人,怕他們出事,多問了兩句。他就不耐煩了……”嘉柔無奈地搖了搖頭。不過現在也不是跟孫從舟置氣的時候,她若落入舒王手中,李曄將會十分被動,因此她離開是正確的選擇。

他們馬不停蹄地趕路,一直到了周至縣,才停下來喘口氣。這裏四通八達,因與多州交界,往來的商旅很多。如有追兵追上來,也能夠利用地利之便,順利地逃脫。

孫從舟帶著他們投宿到縣城裏最大的一家客舍,剛好只剩下兩間房,便全都定了下來。嘉柔站在旁邊等待孫從舟和雲松付賬的時候,看到一個人從樓梯上下來,叫住小二,與他說話。

嘉柔認得她,是崔雨容的貼身婢女綠荷,在崔家見過幾次。

前幾日,崔雨容應該跟崔家的人一起到南邊去投奔崔植了,她的婢女怎麽會在這裏出現?

嘉柔走近了一點,聽到綠荷要小二去準備紅糖姜水,還塞了幾個銅錢給他。小二喜滋滋地走了以後,綠荷正要返回樓上,忽然看見嘉柔,整個人都僵在原地,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。

下一刻,她拔腿就要跑上樓。

嘉柔一把按住她的肩膀:“說吧,表姐是不是也在這裏?”

綠荷擡手擋著臉:“這位娘子,您是不是認錯人了?婢子並不認得你啊。”

“不認得我?我去崔家那麽多次,都是你帶路。綠荷,你記性幾時變得這麽差了?”嘉柔冷冷地說道。

綠荷沒辦法,只能轉過身,無奈對嘉柔行了個禮:“郡主。您怎麽也來了?是大郎君派您來追娘子的嗎?”

嘉柔一聽這句話就不對,問道:“究竟是怎麽回事?”

原來崔家一直在給崔雨容說親,崔雨容都不同意。恰好她知道王承元回了長安,便索性告訴盧氏,自己要嫁給她。盧氏做不了主,只能找崔時照商量,崔時照卻把崔雨容關了起來,不讓他們二人見面。

崔雨容絕食,削發都試過了,但都沒有用。剛好趁著崔時照把他們一家送出長安的時候,她偷偷跑出來了。她跟王承元約定在此處會面,可等了兩日,都沒等到王承元。

恰好月事又來了,就讓綠荷下樓來要點紅糖姜水。

嘉柔聽了直皺眉頭,轉頭對玉壺說道:“你在這裏等我,我上去看看。”

綠荷帶著她到了一間上房。這裏往來的都是商賈,所以房間布置得還不錯,能媲美一般的小戶人家。崔雨容躺在床上,面色蒼白,手捂著肚子,身體拱成一團。

“表姐?”嘉柔坐在床邊,扶著她的肩膀叫到。

崔雨容艱難地睜開眼睛,看到是嘉柔,也嚇了一跳:“嘉柔,你怎麽在這裏?”

“說來話長。你的事,我都聽綠荷說了。你這樣跑出來,外祖母和舅母該怎麽辦?”嘉柔探了探崔雨容的額頭,發現十分冰涼,而且全是汗。

崔雨容慘淡地說道:“嘉柔,我實在是沒辦法了。我與王公子情投意合,無論如何都想跟他在一起,因此才逃到這裏。否則就算去了父親的任地,也是從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牢籠。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?”

嘉柔豈止是明白,她曾經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。可她不能認同崔雨容,因為堅持跟王承元在一起,可能意味著要放棄整個家族。但感情的事,又何來對錯?她也不忍心責怪。

“我在這兒等了他兩日,他都沒有來。他是不是後悔了?”崔雨容顫著聲音問道。

嘉柔撫摸著她的肩膀,說道:“不是的。現在長安城的情況很覆雜,也許他是被事情困住了,暫且無法脫身,一定會盡快趕來見你的。好在我來了,你不用擔心。與我同行的有個大夫,醫術高明,我請他來給你看看。”

“嘉柔……”崔雨容想說不用麻煩了,可是嘉柔已經起身出去了。

樓下,孫從舟和雲松付好了定金,正要跟著小二去房間看看,卻見只有玉壺一個人呆站在原地。他不禁問道:“這麽會兒工夫,她又去哪裏了?”

“娘子好像遇到了表姐,去看她了。”玉壺老老實實地說道。

孫從舟譏諷地笑道:“她還真有閑情逸致,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處境嗎?還有空多管閑事。”

嘉柔剛好從樓上下來,聽到他這麽說,心裏頓時一股無名怒火起。這個人真是自私到骨子裏,難怪上輩子元和帝怎麽威脅他,他都不給李曄看病。

可轉念一想,真正自私的人,才不會管她的死活。知道危險來臨的時候,應該是自己先跑了才對。他們之間有什麽過硬的交情呢?不過是有李曄跟他的同門之誼罷了。

換做別人,未必能做到他這個份上。

嘉柔走到孫從舟面前,平和地說道:“我表姐的身體似乎很虛弱,你能不能去幫她看看?”

孫從舟揚起下巴看她,用一種憑什麽的目光。他這個人又不是江湖郎中,不會隨便出手給人看病的。

嘉柔低聲說道:“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香酥雞嗎?我可以再做一次給你吃,如何?”

她的手藝,可是連李曄都沒有嘗過。

說起那道香酥雞,孫從舟的口水就要流下來了。嘉柔雖然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,做的菜也馬馬虎虎,但是那香酥雞卻堪稱一絕。前幾日在驪山無事的時候,她跟玉壺試著做了做,方法是在雞的周身塗上特制的醬料,然後在雞肚子裏塞入很多香料,慢慢烤制幾個時辰,而後再下油鍋一炸,外酥裏嫩,那美味簡直是只應天上有。

這方法是阿常的獨門秘訣,特意教過嘉柔。只因工序覆雜,所以嘉柔幾乎不做,有幸被孫從舟嘗了個鮮。

“你以為一只香酥雞就能收買我?我跟你去看看,不過是因為跟崔家郎君有交情。”孫從舟咽了咽口水說道,“記得給我做香酥雞啊。”

嘉柔忍不住笑,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。

崔雨容沒想到來給她看病的人是孫從舟。崔時照把他抓緊府裏的時候,他蓬頭垢面的,見人就又罵又咬。後來,他又特意提了兩壺上好的竹葉青,來找崔時照喝酒。崔雨容才知道這人模人樣的郎君,就是當初阿兄從山裏挖出來的“野人”。

孫從舟給崔雨容看過之後,淡淡地說道:“沒什麽大不了的,就是女子都有的體寒之癥,月事時冒虛汗,腹中疼痛。你得好好養著,別憂思過甚,對你的身體沒好處。我開個補氣血的方子給你調養吧。”

他說話不算溫柔,但也中肯。崔雨容由衷地謝過。

孫從舟開好藥方,交給綠荷,然後對嘉柔說道:“我四處看看,確認他們沒有追來。你跟玉壺的房間就在這附近,天色不早了,夜裏睡覺的時候,千萬警醒一點。”

嘉柔點了點頭,孫從舟便走了。他平日早出晚歸,看來不是在游山玩水,而是在做正事,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。

當天夜裏,下了很大的一場雨,雨砸在屋瓦上,動靜很大,幾乎無法入眠。而後來了個不速之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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